王芬把手里的抹布往水盆里狠狠一摔,水花溅出老高,有几滴甚至甩到了李强的脸上。
李强正端着个小酒盅,眯着眼品咂着,被这突如其来的水珠子激得一哆嗦,酒都差点洒了。
他眉头一皱,放下酒杯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:“又怎么了?我这刚喝两口,你就不能消停会儿?”
“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,一天到晚就知道喝!喝!喝!家里什么事你管过?除了喝酒你还会干什么!”
李强觉得妻子简直是无理取闹,男人喝点酒怎么了?他又没耽误上班,也没在外面惹是生非。
“碍着我什么事?”王芬气得笑了起来,指着这个不到六十平米的出租屋,“李强,你摸着良心说说,我们结婚十年,连套像样的房子都没有,孩子也不敢要,你觉得是谁的责任?”
“当初你要是听我的,踏踏实实上班,别整天想着那些歪门邪道,我们会这样吗?”
“又提房子的事!”李强最烦妻子翻旧账,“当初不卖房子,哪来的钱给我爸治病?再说了,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!”
“有用没用你心里清楚!”王芬眼圈红了,“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么个酒蒙子!”
李强心头火起,“啪”地一声也拍了桌子:“王芬,你说话给我注意点!我酒蒙子?我要真是酒蒙子,这个家早让你败光了!”
王芬吓了一跳,往后退了一小步,但嘴上依旧不饶人:“砸啊!有本事你就砸!砸了你就舒坦了是吧!”
李强举着酒瓶,手臂在半空中僵持着,终究是重重地放回了桌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两人是自由恋爱,当初李强嘴甜,会来事儿,对王芬也是百般体贴,很快就俘获了姑娘的芳心。
刚结婚那会儿,小两口的日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,但也算得上和和美美,甜甜蜜蜜。
李强在一家小工厂当技术员,工资不高但稳定。王芬在超市做收银员,性格爽朗,人缘不错。
他们约定好了,暂时不要孩子。用王芬的话说:“咱们自己还没活明白呢,别再拉个小家伙下水受罪。”
可时间长了,她就越来越看不惯。尤其是在李强因为喝酒耽误了几次事,或者喝多了说话不着调之后,王芬就开始明确说不满了。
酒过三巡,一个叫老张的,平时就喜欢鼓捣点股票基金什么的,神秘兮兮地开了口。
“哎,强子,哥几个跟你们说个事儿啊,最近我可发现个大宝贝。”老张压低了声音。
老张嘿嘿一笑:“比金元宝可值钱多了。我跟你们说,茅台酒,知道不?那玩意儿,现在看着不起眼,以后绝对是硬通货,存着准升值!”
“茅台?”李强来了兴趣,他自己就爱喝两口,对茅台自然不陌生,“那酒是好酒,可也贵啊。咱普通老百姓,哪喝得起那个。”
“我有个亲戚在酒厂里有点门路,说现在茅台的产量控制得严,市面上的货会慢慢的少。物以稀为贵,这道理你们懂不?这玩意儿,比存银行利息高多了!”
桌上的人有的不以为然,觉得老张又在异想天开。有的则半信半疑,琢磨着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。
老张见他真上了心,更是说得天花乱坠,什么“液体黄金”,什么“越陈越香越值钱”,听得李强心头一片火热。
“你想想,买个十箱八箱的,放上十年八年,到时候一转手,那是什么价钱?”老张拍着李强的肩膀,眼神里充满了蛊惑。
他这辈子,没读过多少书,也没什么大本事,就靠着在厂里熬日子,一眼就能望到退休。
他不甘心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。如果真有这么个机会能让他翻身,他想搏一把。
他把家里那点积蓄翻来覆去地数了好几遍,撑死了也就五万多块。这点钱,按照老张的说法,顶多买个几箱,掀不起什么大浪。
这房子是李强父母留下的,虽然地段一般,年头也老了,但好歹是他们自己的窝。
他知道,王芬肯定不会同意。王芬是个务实的人,总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,对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向来是深恶痛绝。
那天晚饭,李强特意没喝酒,还主动帮王芬洗了碗。王芬有些纳闷,但也没多想。
等王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,李强凑了过去,小心翼翼地开了口:“小芬,跟你商量个事儿呗。”
“我说,我想把房子卖了。”李强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,“我听朋友说,现在囤茅台酒能赚钱,我想……”
“你想都别想!”王芬不等他说完,就厉声打断了他,“李强,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?卖房子?亏你想得出来!那是我们家!卖了我们住哪儿?”
“我们可以先租个房子住嘛。”李强试图解释,“等我把酒卖了,赚了钱,我们再买个更大更好的,好不好?”
“不好!”王芬斩钉截铁,“我告诉你,李强,那些都是歪门邪道!赚钱要靠自己踏踏实实地干,投机取巧的事长久不了!你那些狐朋狗友的话你也信?”
李强见王芬态度这么坚决,也有些急了:“你怎么就知道是歪门邪道?人家老张都靠这个赚了不少了!这是个机会,小芬,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啊!”
“我不管什么机会不机会,房子绝对不能卖!”王芬的态度异常强硬,“那是爸妈留给我们唯一的念想,你要是敢动它,我跟你没完!”
两人一开口就是争吵,从茅台酒的投资价值,吵到对未来生活的规划,再吵到陈年旧事的互相指责。
争吵最激烈的一次,王芬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李强的鼻子骂:“李强,我算是看透你了!你就是个赌徒!为了你那不切实际的发财梦,连家都不要了!”
李强也怒火中烧:“我怎么就不要家了?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,为了我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?你就不能理解我一次吗?”
“理解?我怎么理解一个要把房顶都掀了的人?”王芬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,“这日子没法过了!离婚!我们离婚!”
他愣住了,看着王芬哭得梨花带雨的脸,心里的怒火莫名地消散了许多,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的无力和烦躁。
“强子,我知道你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。但是你想想,万一那酒不升值,反而跌了呢?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,怎么办?”王芬红着眼睛,声音沙哑。
“不会的,小芬,你相信我。”李强握着她的手,语气坚定,“茅台是国酒,只会越来越值钱。这真的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”
那段时间,李强像是着了魔一样,天天往老张那里跑,打听茅台的行情,学习辨别真伪的知识,甚至还跟着老张去参加了几次所谓的“品酒会”。
王芬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她找过李强的父母(如果还在的话,或者其他亲戚朋友)帮忙劝说,但李强认准了的事情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。两人常常相对无言,偶尔说几句话,也多半是不欢而散。
终于,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,李强背着王芬,偷偷联系了中介,把房子挂了出去。
由于房子老旧,地段也一般,来看房的人并不多。李强心里着急,几次主动降价。
半个多月后,总算有一对外地来打工的小夫妻看中了,几番讨价还价,最终以一个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成交了。
拿到卖房款的那天,李强心里五味杂陈。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起王芬,但他又坚信,自己未来的成功,一定会弥补现在的一切。
“还有什么好解释的?”王芬终于开了口,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房子你已经卖了,这个家,也算是散了。我回我妈家住几天。”
“别,小芬,你别这样。”李强拉住她的胳膊,“我们先租个房子住,等我把酒买了,很快,很快我们就能买新房子了。”
王芬甩开他的手,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笑容:“李强,从你决定卖掉这个家开始,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。”
李强看着王芬决绝的背影,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。他想追上去,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
接下来的几天,李强按照计划,通过老张的门路,将大部分卖房款都换成了一批茅台酒。
酒运回来那天,看着客厅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几十箱茅台,李强的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。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张钞票在向他招手。
他在附近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,把所有的酒都小心翼翼地搬了进去,用厚厚的遮光布盖好,生怕受潮或者见光。
她娘家条件也不好,住不下她。在外面冷静了几天,她也想明白了,事已至此,再闹下去也没有意义。
他们搬进了那个狭小、潮湿的出租屋。王芬的话慢慢的变少,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。
当初囤下的那批茅台,静静地躺在出租屋的角落里,布满了灰尘,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。
王芬所在的超市换了几任老板,她依旧是个普通的收银员,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。
李强偶尔也会想起那些茅台,但已无了当初的激动和期待。他甚至有些怀疑,老张当初是不是在忽悠他。
这些年,茅台的价格确实涨了不少,新闻里也时常报道。但李强总觉得,自己手里的那些,可能没那么值钱。
王芬对那些酒,更是提都不愿提。在她心里,那些酒就是毁掉他们生活的罪魁祸首。
“姐,不好了,咱妈……咱妈突然晕倒了,送到医院,医生说情况不太好!”弟弟的声音带着哭腔,焦急万分。
“妈怎么了?在哪个医院?我马上过去!”王芬慌忙跟主管请了假,也顾不上换工作服,抓起包就往外冲。
医生把王芬叫到办公室,神情凝重地说:“病人初步诊断是急性心肌梗死,需要立刻进行手术,疏通堵塞的血管。手术的风险有,但如果不做,病人随时有可能有生命危险。”
她弟弟王刚,前两年刚结了婚,买房、装修、彩礼,几乎掏空了家底,现在手里根本没什么积蓄。
他一脸愁容地说:“姐,我……我这儿最多能拿出两万块,还是我准备给孩子报早教班的钱。”
李强听完,也是眉头紧锁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他这些年浑浑噩噩,手里根本没存下什么钱。
李强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旧钱包,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,仔仔细细数了一遍,又加上手机里的一些零钱,加起来还不到五千块。
王芬也只能点头。她拿出手机,开始翻看通讯录,那些曾经熟悉的名字,此刻却显得那么陌生和沉重。
李强联系了几个以前关系还不错的工友和哥们儿,一听是要借钱,而且数目还不小,对方要么是支支吾吾说手头紧,要么干脆就找借口挂了电话。
王芬这边也差不多。她平日里与人为善,但真到了开口借钱的时候,那些平时嘻嘻哈哈的同事和邻居,也都纷纷露出了为难的神色。
有的说孩子要交学费,有的说家里老人也病着,有的干脆就说钱都投到理财里取不出来。
一天下来,两人跑断了腿,说干了嘴,借到的钱却寥寥无几,加起来还不到三万块。
“怎么办……妈的手术不能再拖了……”王芬喃喃自语,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
突然,她抬起头,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强,所有的委屈、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。
“都怪你!都怪你李强!”王芬歇斯底里地喊道,“当初你要是不卖房子,我们至于像现在这样吗?”
“当初你要是不去囤那些破酒,我们手里怎么会一分钱都没有!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跟你没完!我恨你!我恨死你了!”
若不是他一意孤行,如果不是他异想天开,他们现在至少还有个安稳的家,至少不会为了五十万的手术费走投无路。
王芬的哭喊声像一把把刀子,狠狠地剜着他的心。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任由妻子发泄着积压了十年的怨气。
李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,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。
王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,哭声都顿住了,愣愣地看着他:“你……你魔怔了?都何时了,你还想着你那破酒!”
“不是的,小芬!你听我说!”李强抓住王芬的肩膀,语气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,“那些酒,那些茅台!说不定……说不定能值点钱!”
王芬甩开他的手,脸上满是失望和鄙夷:“值钱?能值几个钱?几百块一瓶?还是几千块一瓶?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但我得试试!”李强此刻也顾不上王芬的冷嘲热讽了,他冲到卧室,手忙脚乱地在床底下,柜子顶上翻找起来。
出租屋本来就小,那几十箱茅台当年搬进来后,因为占地方,被他东一箱西一箱地塞得到处都是。
她觉得李强真是无可救药了,到了这种时候,居然还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酒上面。
终于,李强从一个布满灰尘的纸箱里,小心翼翼地抱出了一瓶用黄色棉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茅台酒。
“你快打电话!问问!问问你那个朋友,老张!他不是懂酒吗?问问他这酒现在值多少钱!”李强把手机塞到王芬手里,声音急促。
王芬看了一眼李强,硬着头皮说道:“张哥,是这样的,李强他……他以前不是在你那儿买过一批茅台酒吗?大概是2014年的时候买的。”
“现在家里出了点急事,急用钱,想问问那些酒……现在大概能值多少钱一瓶?”
“14年的茅台啊……”老张沉吟了一下,“要是普通的飞天茅台,品相完好的话,现在一瓶差不多能有个……三千多块钱吧。”
他记得清清楚楚,当年他买的时候,好像是八百多块钱一瓶!这么算下来,一瓶就翻了快四倍!
“你有多少瓶啊?”老张问道,“要是量大的话,我倒是可以帮你联系联系买家。”
他一把抢过王芬手里的电话,声音都有些发飘:“张哥!张哥是我!李强!真的吗?真的能值那么多钱?”
“具体价格还得看酒的品相和批次,”老张顿了顿,问道,“你那个……是什么系列的茅台酒啊?普通的飞天,还是其他的?”
李强一愣,这样的一个问题他当年还真没太注意。他赶紧拿起手边刚翻出来的那瓶酒,仔细看了看包装。
“上面……上面好像画着个动物……”李强努力辨认着,然后不确定地说,“好像是……生肖系列的?”
足足过了十几秒,就在李强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,老张的声音才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:“你说什么?生……生肖系列?”
“影响价格?!”老张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调门,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“乖乖!影响大了去了!”
李强还没反应过来,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然后是汽车遥控解锁的“嘀嘀”声,接着是车门被拉开又关上的声音。
“喂?强子?你听着!”老张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对着电话吼道,背景音里夹杂着汽车引擎发动的轰鸣声。
“生肖系列的酒水,价格可就完全不一样了!普通的飞天跟它比,简直就是地上的泥和天上的云!”
“就拿近几年的行情来说,”老张语速极快地报着价,“牛年生肖茅台,500毫升的,一瓶大概能到四千二左右!鸡年的,能到四千六百五!这都比普通飞天贵不少了!”
“不过……”老张话锋一转,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和更大的激动,“要说最值钱的,还得是早些年的几款,尤其是……马年!”
“马年(500ml)生肖茅台,现在的行情,大概是……三万一千块钱一瓶!是人民币!三万一!”
“三……三万一?”李强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了,他几乎不敢相信自身的耳朵。
老张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,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而有些嘶哑:“强子,你……你仔细想想,你那批酒,不会……不会正好是2014年买的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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